Sunday, December 17

不知所踪

寻访手记之风景的内容

总有一股不知去向的风冷冷的挂在空中,在它上面是棉絮一般的白云,加之天空蔚蓝的背景,阳光似乎仍在舒醒的迟疑中,无论是周围绿色的自然亦或这不合时宜的冷风,都在提醒这是在云南的早晨,宛如我们早已预谋的诗歌句子,平常的的出现。然而这样的预谋多少已经不像是诗歌了,它们已脱离诗歌的自发环境,此时我们尽管很自然/放松,但本质上却是心事重重的闯入者或者观察者,预设的思想鲜明的写在脸上和随意张望的眼睛里,使面前的整片景色都处于民间巫师的镜子、或者斯特劳斯的汽笛声、又或者是催眠者带来的幻觉中。

身在于此,望眼镜里的情景突然放大降临于周围,风物的动静如此清晰可见,以至预谋的句子松动、掉落,而更加突出我们自身的孤立,不然,安哲罗普洛斯的《雾中风景》不会这么清澈的到达我,在脑海里画出另一片相似的风景,这个电影在此时只剩下镜头,那么令人绝望的电影语言演化为面临的现实,童话重现于我们大雾围绕的车内,我听到车内人在谈话,像电影的旁白,以一种毫不相干的重逢撕开了山与山之间、这里到那里之间,难以分辨的众多场景。

任何人都处于无限疏远的境地中。爱默生在墓地的感受准确的捕捉到了语言交流的黄昏,和云南玉溪大西彝族人的黄昏一同现身,我站在小学校大门的黑板上,看到一群焚烧垃圾的人在树顶上游荡,童年时在菜园里焚烧废草堆的烟雾扩散至天空,红领巾的红色在四面通风的教室里飘扬,国歌如此悦耳,聂耳仍在对面的林间小道上拉小提琴,大雪纷飞的俄罗斯郊外的晚上于这偏僻的南方弥漫着,这一切多么令我热爱,仿佛我童年时读着《小音乐家杨科》或者《农夫和渔》,在村口看到水井、炊烟和母亲忙碌之间的笑容,还有一个黄绿色的军用布包,都统统来不及关闭,就在这样的无数个黄昏起飞......

换一个方向仍是如此,大男孩的邹波在唱《让我们当起双桨》,他此时更像不知所措而欣慰的父亲,童真在喊叫的歌声里荡漾于镜头,我不抽烟的兄弟,你看到并排的孩子和年轻的教师,你看到小树林、山和这无处不在的黄昏,你看到那个孩子羞怯孤僻的童年,来不及去想更多,也没有想象更多的必要,那个早上我抽烟的手令我对孩子有一种陌生人的忌惮,直到你笑起来,直到孩子们笑起来,直到我抱起那个孩子,像抱起我的整个童年......

我想在这里写一九八九年的早晨或者一九九年的黄昏,想在这里写里尔克那样的诗句,那个疏离的天使想象不出这里这样溢满我心的爱恋,你们在呈贡的那个早上回来,说诗歌诞生,就好像在说一本书已看过,将会有另一本出现;也像刚刚吃过一顿晚餐,说烛光已经照亮,天已黑,已看得见星星的闪烁;那时候我后悔我睡懒觉而错过这种平常,在平常中那些诗歌诞生的秘密。我想我一直站在一个岸边观察你们,像那山间的任何一个农夫,看似无动于衷其实满怀心事,心里揣摩着这群远方来的人,是否会在这里停留一夜,是否会在一根烟未熄灭之前听到早晨的鸡叫,一片雾一夜之间笼罩山涧,而这一切令你的诗歌更为优美和有力......

江川忧郁的车站没有任何特别,在目睹你们的车驶离之后,我在大巴车里看到一个烟草商和一个浙江来的女人,一路上车停停走走,丝毫不珍惜时间,司机对顾客的骂声和埋怨都听任不管,还有众多的田野在外面,也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,在我睡过去之前路过。这个昆明的下午我急促不安的等待见到家母的亲戚,不安的等待另一种不安的到来,在最后到达卧室的一刻,我终于清晰地看到一种人的孤独,比我们更久更远的存在于时时刻刻。

让我们抛弃之前预谋的那些意义,或者因为寒暄带来的孤独,一种生活并不比另一种生活拥有更多的意义。交流总会以失败告终,像孤独终以死亡而结束;有的时候,对意义的追寻就像一种病,而我们为这种病而忽略了真正的时间和风景;真正的矛盾是我们如何表达一点对生活的爱意,我们应真正寻求的是面临远方辽阔的时候,如何注意并关爱此岸的孤儿,以相对孤独的双手。一条路总是无法预言,就如一场回忆必将以不知所踪而完结。

No comments:

Post a Comment